妄想初号机

混乱邪恶,百无禁忌,没有道德。

黑邪 馋不是罪

四季皆馋



1.樱桃酒


春天来临后,我就不免怦然心动,掰着指头算樱桃成熟的日子,等待黑瞎子泡的樱桃酒。《本草纲目》上记载的樱桃的功效,有这么一条:“蛇咬,捣汁饮,并敷之。”美国某所大学研究也表明,樱桃中特有的矢车菊素具有良好的抗炎活性,甚至是阿斯匹林的十倍。


这个研究我绝对是持怀疑态度的。真如他所说,那大家还吃消炎药干嘛啊?当然这中间一定还涉及剂量的问题,不过我没再琢磨,光借着樱桃酒抗蛇毒的由头,添油加醋地讲了不少补铁养颜的公众号忽悠话术,撺掇他给我泡酒喝。黑瞎子依了我,每年春天都打几斤樱桃泡酒。


一想到每晚可以喝上几两齿颊留芳的樱桃酒,我的老脸就忍不住露出微笑。因此,我乐意帮黑瞎子泡酒。挑个天气舒适凉爽的闲暇日子,黑瞎子起个大早去买樱桃,我在院子里继续赖床。八九点钟被他一巴掌拍醒,我们一人一条板凳,坐在院子里剥樱桃。


樱桃洗净,拿竹蔑框盛着,空水。先挑去坏果,然后再去蒂去核。我总要和黑瞎子互相塞几颗果肉吃,事后想想,旁人眼里还真是酸倒牙的腻味。处理好果肉,就拿出一个宽口玻璃瓶来,瓶子要事先煮沸消毒。一层樱桃,一层白糖,这样叠着放,直到樱桃铺完。糖和去核果子的比例大概是一比五,若想喝甜的,改成一比四大约也是可以的。铺好后用长柄的洁净勺子搅拌均匀,在阴凉处放上个半天,樱桃就出汁了。这时候再缓慢注入低度白酒,不宜过多,满过樱桃肉即可。封好口,放置一周到二十天左右,每两天搅拌一下。果肉颜色会一天天变淡,红色全被果酒吸了去。等到即将要忍不住时,酒差不多也就能喝了。


中国人饮酒,历史久远。对于酒,我也有过多年的体验。近些年大多是在生意场上喝,黑瞎子则是在地底下喝。这两种喝法,喝不出酒的美来。可在小院里喝的樱桃酒,如甘露琼脂,饭后小酌几杯,无息无忧,其乐陶陶。醺醺然间,和黑瞎子交换一两个粘牙倒齿的吻,不觉得臊,只觉得酒酣耳热,一切烦恼全然抛却了。



2.酱油炒饭


家里常吃米饭,算是北方人黑瞎子对我的照拂。我近几年落下了一身毛病,胃口不好,剩下来白饭是常事。黑瞎子后来索性多蒸,吃不完的留在铁锅里,拿木头锅盖盖好,隔夜后做成炒饭。


网络传言,炒饭的发明和李鸿章有关。我问过黑瞎子,他告诉我这纯属扯淡。之后我又翻了些杂七杂八的史书,原来早在隋朝,炒饭已经初具雏形,最开始叫“碎金饭”,也就是后来的蛋炒饭。跟隋朝越国公杨素爱吃的碎金饭有所不同,黑瞎子更偏爱带着色的酱油炒饭。炒饭前,黑瞎子先备好菜,我搬一把马扎坐下,借着昏暗的暮光看他。三个鸡蛋打在碗里,他捻一把盐撒入,把碗和筷子塞到我手里,由我来搅合。黄瓜切条后切块,紧接着是蒜薹,葱花,火腿。隔夜米饭乘出来,粘连的饭团被他巧手划开。


开火烧油,要先炒鸡蛋。炒饭中的鸡蛋要碎,切记不可用锅铲翻炒。黑瞎子使一双筷子,鸡蛋在油锅里被他噼里啪啦一通搅,就变成了鸡蛋碎。鸡蛋还半生不熟的时候盛出备用,我想偷捏一片来吃,被他用筷子打手,赶忙收回。


热锅宽油,下蒜薹末,火腿末。黑瞎子拿着圆形的铁勺在锅里画圈,看起来很像高中的食堂师傅。蒜薹很快炒出香味来,这时候下黄瓜。黄瓜要晚放,炒饭靠它爽口,千万不能炒脓了。再翻炒几下就可以放米饭和鸡蛋。这时黑瞎子开始颠勺,有作秀的成分在,我还是看得目不转睛。


炒到米饭散开就可以放佐料,老抽上色,生抽调味,蚝油少许,加少量盐和鸡粉,最后用白糖提味,炒匀了就可以出锅。我俩一人一盘,满满当当,米饭颗粒分明,每一颗都包裹着酱色。最后撒葱末,那形色令人馋涎欲滴。


酱油炒饭较咸,吃到一半,黑瞎子会给我端一碗酸梅汤来,就着炒饭来一口,凉沁爽口,让人欲罢不能。不过这种好事只有夏天有,冬日时,黑瞎子总得浴水热了后再给我端出来。


岂有此理。热腾的酸梅汤,喝起来还有什么风味可言!



3.蒜泥白肉


三伏里我时常苦夏,一场秋雨过后,食欲也争先恐后跟着窜出来。黑瞎子经常给我做勾人胃口的蒜泥白肉。这道菜最早记载于宋代的散记文《东京梦华录》,按理说是中原产物。但溯其源头,却是在满人聚集的东北地区。清代袁枚的《随园食单》里这样说,白肉片“此是北人擅长之菜”,可如今的蒜泥白肉,俨然成为川菜味道。这其中的缘由我问过闷油瓶,他听完后摇摇头,似乎实在不清楚。可怜的张家小孩,哪天黑瞎子过来雨村,要让他给哑兄弟做一次。


蒜泥白肉,要挑瘦多肥少的坐臀肉或五花,用麻绳捆起来,凉水下锅,加入葱姜和少量料酒去腥,带皮码进大锅白水煮。肉不能煮烂,用筷子戳其皮肉,可知熟度。


煮肉的空档也不能闲着,我蹲在垃圾桶边上扒蒜,黑瞎子接过去,哼着歌,用杀粽子的气势几刀给拍散。两颗小米辣几瓣蒜一齐剁成末。切好的蒜末辣椒末放入小碗,加入一勺盐,一勺鸡精,蚝油少许,陈醋,生抽大量,花椒油,辣椒油,搅拌均匀备用。白肉本身没有咸味,所以要多放酱油,多沾蒜泥。肉快出锅,黑瞎子洗两根黄瓜,切头去尾,用刨丝器刨出一叠黄瓜丝。我闻着肉味嘴里生津,顺一根黄瓜头来啃,被他打趣奚落。


肉煮三十分钟后出锅,切白肉考验刀工,一定要横着逆丝切。薄厚也重要,切得太薄失了口感,切得太厚又容易腻。葱花也不能少,黑瞎子把切好的肉片码在盘中,极敷衍地摆了个盘,淋上一半料汁,撒一把葱花后端出。我也并不讲究摆盘,摆得再精致,放嘴里嚼碎,一口白酒下肚,都一样嘛。


吃蒜泥白肉,一定要配高粱酒。夹起一片肉,裹满蒜泥酱汁,再包一筷头黄瓜,嘬一口白酒。快活得让我想他娘的说脏话。酒饱饭足后,我和黑瞎子很有默契地不接吻,一人作势打嗝,另一人就哈哈大笑,跑得老远。


肤浅的爱情,竟然败给了蒜酒味的嗝!



4.火锅


黑瞎子裹得严严实实出门买菜,他前脚刚走,我后脚就馋,发消息告诉他我想吃大虾,结果他提一袋虾滑回来,今晚吃火锅。


火锅,中国独创美食。据考证,战国就有聪明人涮火锅吃了,时人以陶罐为锅。到了宋代,火锅的吃法在民间已经很盛行,到了明清时期,火锅则变成一道著名的宫廷菜。这里又要提到李鸿章,总是有人孜孜不倦地给这位先生安上各种美食发明家的名头。这点黑瞎子也辟谣了。


冬天,我们爱吃火锅。小花买电视送了个电磁炉,他用不上,转手送给了我和瞎子。这电磁炉被我俩当成个宝,一整个冬天,就是离不开它。左边半拉骨汤,放进各类菌子提鲜,右边的牛油红汤翻滚冒泡,辣椒片子和花椒直打架。两盒羊肉两盒牛肉敞口放在锅边,旁边码上挂着水珠的娃娃菜,生菜,茼蒿,土豆。川粉,冻豆腐和丸子也不能少。偶尔不想刷碗,我们就喊苏万来吃,他在场,我们还能吃到高级牛肉——均匀的雪花排布,入口即化,平常哪吃得着!


三个大男人,四盒肉卷很快被捞完。我立刻下虾滑。想着虾的鲜甜,喉头像是有馋虫搔抓作痒。冬日里虾子涨到五六十一斤,只能靠虾滑解馋。黑瞎子搬出一副师父的威严来,禁止苏万捞虾滑吃,这弄的我有点害臊了,仿佛我们是在刻意摆出穷的姿态。


倒也真的没有到吃顿大虾就破产的地步,但和他过日子,不自觉地就把钱死死捂在裤兜里,从指头缝里抠着过。后来我想,这倒也不失为一种朴实无华的生活情趣。


我俩吃得肚子滚圆发饭晕,就指使苏万去刷锅。黑瞎子坐在院子里点上一根烟,我在戒烟,只得不停往自己嘴里塞生菜。黑瞎子一手揽过我的脖子,逆着摸我后脑勺剃短的发茬。他觉得还是要给我买虾,我拒绝了,跟他盘算我蹭小花和秀秀饭的新计划。他看我掰扯着市井小民的小聪明劲儿,乐得合不拢嘴。


或许我的确是个比较馋的人,馋非罪,反而是胃口好,身体健康的好现象。想到这里,我就希望黑瞎子也得馋,我俩就这样一年四季地馋,周而复始地吃。也很幸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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